鬼山谣

【启红】执子之手(番外二)

“红儿,想要哪些?”回归白南身份的张启山一手搂着二月红,隔着人皮面具笑得灿烂。

​二月红垂首一笑,在看不见的地方狠掐了一把张启山,“白先生如此热情,红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二月红指完大半个册子之前,白南机智地示意一边站了很久的老人说话。于是那人会意,忙不迭地拱手道:“少爷,东西已经给到各家了。”

“嗯。”

“他们托我问您,之前下到咱林子的食儿套有没有套中鸟。”

“白家的林子,食多鸟少,要套鸟得各凭本事。”

白南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扳指,笑得轻佻。

“是……”白老管家抹了把鬓角的汗,深感力不从心之后悄然退下了。

白老管家退下后,张启山脸色一沉,搂着二月红的手臂不觉收紧,直到二月红夺下他手上把玩的扳指才恍然惊觉,松开了紧扣在木栏上的手。

“水头倒是不错。”何止不错,二月红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扳指可以说是上品中的龙凤了,夔龙描金花纹,沉敛大气,又隐隐透露着上位者的气质。

“待会儿还有更好的。现在……我先失陪一下,回来慢慢玩。”张启山挑挑眉,既然顶着白南的面皮他有白南该做的事。

“……白先生,万事小心……”二月红心中一动,张启山和二月红同心,但白南与二月红会是一样吗?二月红思绪很乱,心慌得厉害。

“嗯。”意味深长的一眼之后,两人各自背上了责任,走上了各种的道路,只是不知两条道路会是平行或是相交?

“回来了?”张启山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一时间二月红也抓不住那语气里淡淡的情绪。

“嗯。”二月红的微微侧首看着坐到左边的张启山,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良久。

张启山先错开了眼神,望向珠帘外正向他们包厢移动的小玻璃箱子:“到了。”

安置拍品的小玻璃箱子已经到了他们包厢的栏边,一尊白玉佛端庄大方地稳立于其内。然而像这样的开胃小菜大多是用来迎合一些京城公子哥或者那些个附庸风雅的高官。

第一轮拍卖很快过去了大半,二楼包厢一直比较安静,三边最大的包厢里面分别代表了日本汪伪,军统,和洪生商会。他们都在暗处狩猎同一只羔羊,“第一轮的最后一件拍品,和田红玉原石。”

一楼座下一片哗然,二楼依旧安静,然而其下却暗流汹涌,火药味十足。

张启山看着移到栏前的小玻璃箱子勾起一笑,回身坐在了右边的主位,对二月红挑了挑眉,轻飘飘地来了句:“点灯。”

“在竞拍开始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一下诸位,坐上主位即为点天灯,后果如何皆由掌灯人一力承担。丝竹园的这位爷可想好了?”主持抬头望向珠帘后的二人,眸中无惊无喜,不卑不亢。

张启山拿起黄铜镶边的小木槌轻敲了下置于手边的铜铃,清越之声乍起,座下掌声雷鸣。

“你这是公然和他们翻脸。”二月红蹙眉,眸中忧色浓郁。

“各凭本事,谈什么翻脸?”张启山说着剥了颗糖放到嘴里,一笑付之。

二月红看着被张启山捏在手里的糖纸,心里涌动出一种怪异的感觉,除了疑惑还有……

“这不是糖,是药,不好吃我才没给你。”张启山无奈地握着二月红的手,任凭楼上楼下铃声此起彼伏,此刻仿佛只有二人。

“……我又没有要吃……”心里的小失落被识破后二月红不自在地偏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逐渐稀落的铃声上。

底下的散客担保数额有限掀不起什么风浪,此刻铃声已然稀落,只是楼上这几位可就不那么好对付了,二月红如是想着,不自觉地望向对面珠帘后模糊的人缘。

意外的是楼上诸位依旧保持沉默,铃音寥寥。

张启山轻触了下二月红的手指,微微一仰头,示意二月红敲下最后着一声铃。二月红不了解拍卖行里的条条框框,心有不解,却仍照做了。

最后一声由二月红敲响的铃音末了,持槌老太太敲响铜钟,厚重的钟音里沉淀着死一般的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寂静之中,主持拍了拍手,透过麦克风听起来诡异非常。

“恭喜白会长,那么第一轮拍卖也到此圆满结束,各位来宾稍事休息,半小时后将开始第二轮拍卖。”

楼下渐渐喧哗,而舆论中心的那人却安安稳稳地坐在屏风后的主位上闭目养神。

“嗯?”二月红感到手臂上的拉扯感,回过神来,对上了张启山灼灼的视线。

“今晚要下雨。”张启山的食指有规律的轻点着二月红的手背,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带了伞?”二月红尽力的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只有一把……”张启山话未说完,二月红却猛地攥紧了拳头。他扶起二月红纤细的手腕,低头吻在无名指上,“两个人打,刚好。”

二月红眼眶微红,眼尾淡粉色的晶莹被轻轻吻去,额角温热的呼吸安抚着汹涌的情绪。

交握的手心里藏着两个人的海誓山盟,轻点的食指间书写着曾经的诺,现在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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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北京城内发生了两件轰动的大事。

第一件,便是这洪生商会会长白南的“三点天灯为佳人”的一段传奇佳话。

第二件,却为这段佳话画上了一个突兀的句号,夜半城郊的日军军营被纵火焚毁,得知消息的日本方面高官也正是不久前和白南斗灯失败的田中太郎,所以当白府在震天枪声中被大火吞噬殆尽时,得知消息的所有人也不过是几句唏嘘。

而白南和那位他三点天灯所为的佳人也在这场悲剧里静默退场。

人世总是喧嚣的,出乎意料的剧情时刻都在上演,然而历史却是沉默的,欢乐悲伤都轻如鸿毛,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甚至来不及散开一圈涟漪便沉入湖底。

是以史官提笔,惜字如金。就无所谓长沙老九门,无所谓张大佛爷,更莫说白南和二月红这段风花雪月。

被历史遗忘的人,有的不甘,更多的是不知所谓,安于平庸。但对于张启山和二月红而言,被遗忘更多的却是庆幸。

二月红忽然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看到张启山正穿着一身红色僧服静默地站在门槛外,嘴角含笑地望着同样一身红衣喇嘛装扮的自己。

二月红起身,张启山便跨过门槛,两人在园中面对面用目光描摹对方的眉目。张启山握住他的手,指尖再次轻点出那串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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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 I love you.】

二月红记忆力很好,何况上次他便对此有过疑惑,后来问过解九知晓了意思更是加深了印象。

“我爱你。”张启山附在他耳边说。

二月红挑了挑眉,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张启山紧了紧手臂,声音里竟鲜有一丝紧张。

“我爱你。”二月红用吻缄封了未出口的道歉。

浅尝辄止的吻之后,张启山吻了吻他的额头,拉着他的手来到堂前。

“长老,麻烦你了。”张启山倾身恭恭敬敬地问候面前安详打坐的老喇嘛。

三个月前,二月红和解九带着重伤昏迷的张启山逃离至西藏,也多亏了这位老喇嘛的帮助才免于在冰天雪地里露宿荒郊。

老喇双手合十低颂佛号,而后站起微微倾身回礼道“施主不必多礼。”

于是在空旷的堂前,夕阳余晖金光大盛,二人在老喇嘛的主持见证之下成婚。

扣首礼成,张启山从袖口里取出二响环,为二月红戴上,十指交握,一对镯子相碰,两声清越,合一声悠远,融入了晚时的佛钟,化作了虔诚的祝福。

二月红手腕一翻,带出一对红玉扳指,夔龙暗纹,填以金丝,相映于日暮红光,许诺下执手白头。

多少年后,穿着粉红色长衫的小孩一如二月红,他坐在张启山腿上,这样问道

“大爷爷,二爷爷说人生坎坷,少有幸运,那您有不有幸运的事情啊?”

张启山轻轻转动那枚扳指,回道:“有三。”

有幸,在鲜衣怒马时,曾许一人风花雪月

有幸,在历经磨难后,曾许一人执手偕老

最幸运是,正与那一人风花雪月执手白头。


——————EH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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