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惊鸿(2)
小施正监督者后厨的人煎药,就听出门采办的小厮急忙来报,说是小郡主不知什么时候又偷跑出宫正在逛着街往这边来了。
张启山和张日山在房中议事,吩咐了无大事勿扰,小施咧嘴笑了笑,想来这也是件大事,于是端了熬好的药,稳步到张启山的书房,站定了才轻声问道:“殿下,小郡主独自出宫了,正在长平街逛着。”
门内一阵寂静,好一会儿张日山才憋笑回道:“进来吧。”
于是进去时就见张日山背对着他坐得端正,张启山紧皱着眉头单手支额,手中还执着一支未沾墨的毛笔。小施将药碗推向了张启山,张启山瞥了眼,毛笔在手中轻巧地转了两圈,被放在一旁。端起药一口气喝完了,眉头皱得更狠了,于是接了小施备在一边蜜饯,随意拿了颗便出门去了,临末了
又回头“全部处理掉。”说着指了指那小碟里的淡棕色的东西。
小施挑眉一笑,答道:“是。”不待人走远便捡起一颗扔到嘴里,嘶了声,确实是酸,又快步跟上。
“排暗卫跟着居水,莫出闪失。还有,去把二爷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张启山一面往二月红的所住的青羽园走,一面又吩咐小施去请二爷,意图明显不过了。
果然,二月红称恙回绝了小施。张启山一挑眉,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挥手让两人离远点,然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张启山隔着屏风看到二月红纤细的腿正迈出浴桶,长发披散在背后随着动作垂下几缕,勾勒出模糊缥缈的身影,映在初雪红梅的屏风上,更是天上人般的身姿,探身取衣时垂怜悲悯,展腰穿衣时温柔多姿,待反应过来时二月红已然穿着白色的里衣出来了。
“佛爷久等了。”二月红了然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自顾自地倒了杯,喝了一半又放下,松松垮垮的里衣随着动作露出水汽润泽的淡粉色肌肤,春光乍泄,好不令人着迷。
张启山有些口干舌燥,蜜饯的酸甜味道好像又浮现在唇齿之间,于是她就这二月红的杯子饮完了剩下的半杯水,也跟着进了里屋。
“拿过来。”二月红扬了扬下巴,很自然指使张启山拿放在床头的蓝色外袍。
张启山似乎很习惯他的指使,很快就取来了淡蓝色的外袍,又为他穿好,甚至颇有耐心地帮他系好襟带子打了个半边蝴蝶飞,留得束带垂落膝间,好生风流潇洒。
“颜色选得很好。”张启山整了整衣襟,莞尔道。
二月红仔细看了看这才发觉,张启山身着暗蓝色窄袖常服,淡蓝色中衣的衣襟上绣有银色水纹图样,而自己正好反过来,穿着淡蓝色云纹广袖常服,深蓝色中衣.....乍一看....
“像是情侣。”张启山难得放开来爽朗一笑,凌厉的眉目就英朗起来,才有了个少年模样。
二月红毫不吝啬地翻了个白眼,先张启山一步往外走去,身形矫健,是个意气少年人。
张启山低头笑笑,春风满面地和三人往祺王府侧门走去,绕过街角刚好可以碰上女扮男装的小郡主。
“九哥!”小郡主烂漫无邪地飞跑过来扑进张启山怀里,张启山早已习惯了这个毛手毛脚的妹妹,很是宠溺地将她轻护着,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赖皮。
这边三人自动让开,留得小郡主撒够了娇,从张启山身上下来了才又汇拢过去。
一些人各自逛了会儿,逛到最后,小郡主早被张日山和小施不知裹到了哪里去看新鲜了,张启山这才沉下脸,拉着二月红步履极快地往长街尽头走。
但见书有玉林酒楼的沉木招牌高挂在檐边,却一点不显富丽堂皇,反而在门前冷落的萧索下衬得压抑非常,大白天的无端透出些诡异来。
两人被哑奴领着一路弯弯绕绕地往回廊深处的包厢里去,包厢的珠帘后佳人早已等候多时。包厢是临河的,开着窗可以清晰地听到河水潺潺,时有船夫吆喝的号子。
“久违啊,云清姑娘。”张启山客套了句,随即撩起珠帘,拉着二月红进了茶间。
“年余不见,佛爷怎地和云清这般生疏?莫不是上次云清没服侍好佛爷?”那纱裙曳地的女人掩嘴羞怯一笑,略去了眼中的谄媚凶光,也算个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的可人儿。
一直不满被握住的手猛然挣脱,云纹广袖霍然向后一甩,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堪堪停在胸前,是二月红抱拳道:“公主。”
“诶,红二爷怎的也这般疏远人了,且唤我云清,或者同佛爷以往一般叫我清儿也是一样,呵呵!可惜现在与佛爷久不见,连那样亲密的人儿也疏淡了呢!”多兰嗔怪道,眨着一双狐目向张启山抛媚眼。
一副姣好的面皮,只红唇一张一闭就可以烂如腐泥。
张启山剑眉紧蹙,恼他在二月红面前口不择言,又偏偏无可反驳只得转移话题道:“令尊不远千里前来,不会只是为了游玩吧?”
“佛爷心中清明,何必多此一问?”多兰挑开了茶釜的盖,茶汤已沸,她一面斟茶,一面垂眸笑答。
“你倒是知道,不过依我看来令尊和云清未必统一目标。”张启山说罢,多兰正将茶盏推近,笑意嫣然道:“佛爷,还请指正。”
张启山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里面云雾厚重,是二月红读不懂的复杂。多兰就奉着茶盏笑颜如花,良久,他才接过起茶轻呷一口,入口微苦,余味甘醇,带着浅淡的桂子清香。
“没糟蹋。”张启山看着二月红也接下了茶盏,才开口淡淡道,压抑的语气,仿佛平淡之下掩盖了千万剪不断理还乱的纷繁。
多兰微一仰头爽朗一笑,有那么一瞬间毫不遮掩的单纯,像是历经岁月之后的一回眸,连二月红也觉得惊艳。
“老套了,多少年了还是这一句?”她笑起来,打趣道。
“十年了。”张启山平静地望向她,眸色清冷。
“你变了。”他说。
“佛爷说笑了,十年那么长,我自然是老了。”多兰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颜依旧。
“年华正好何以言老?”张启山也不戳穿她,笑着调侃道。
“呵,佛爷说远了,二爷可不是来听我们叙旧的呢,还是谈谈正事吧!”单纯仿佛只是错觉,现在她又端出了那副妩媚的风情模样。
“也好。”张启山顿了顿,见二月红似乎没什么异样,于是淡声道“云清,你了解我的,有些事情我不去深究不代表我可以放过。这次的事情,我不想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临近年关了,高墙深院也该真正热闹一回了。”张启山说完冷冷地笑了笑,似乎戾气深重,又似乎剑意凛然,无不盛气凌人。
“佛爷说得是,庭院之深,晦暗如许,是该见见太阳了。”多兰勾唇一笑,是冷艳,也是无情。
“你该知道怎么做。”张启山如是说道,站起身来,走到二月红身边去拉他的手,被他躲开了也不恼,只是收回手站在他身旁负手而立。
江风寒凉,冷冽入骨,张启山微微侧身挡在二月红之前,复又对多兰说:“我们可以做交易,但我的东西,不希望任何人染指。”
多兰眸光一颤,随即笑道:“是该如此。”
“但愿令尊也能清楚。”张启山瞥了眼二月红,先他一步出门去了。
估摸着张启山已经走远,二月红才开口道:“计划可有更改?”
“并无。”多兰敛起了笑意,冷冷道。
“那公主可是要反悔刚才所应之事?”
“我并未作出承诺,又何来反悔?”
“二月红告退。”二月红听罢,拱手告辞,他一手撩起珠帘停住动作又低声道:“奉劝公主一句,凡事莫贪。”
未有应答,只有珠帘相碰的清响,却在二月红未看见的地方,多兰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合着江风清冽,最终淡入寂寥。
“凡是莫贪......”良久之后,多兰望向窗外不息的江水凄然道。她的眼眸水淋淋的,一如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只是岁月无常在其中镌刻下一笔浓重的悲哀,无数眼泪都化不开,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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