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山谣

【启红】执子之手(下)

好不容易从学习的坟堆里爬出来的我……

​​一只鬼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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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我一把老骨头,无亲无故,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红叔眼含浊泪,躬身求道。

二月红闻罢,转过身去闭目仰头,想起了儿时的碎碎时光......

儿时,红府规矩很严,被关在这高墙深院里的二月红总念想着外面的热闹和人气,厌倦着朱门白墙后的寡淡无味。于是他总是喜欢扯着管家的衣角,一口一个“红叔”地叫得欢甜,央着他带自己出红府,美其名曰“见过了生活里风花雪月才唱得出戏文里风花雪月”。在二月红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时,老管家一怔,在他身上总是找得到梨园之人的风雅,而他又有着不像梨园之人的纯真无邪,他就好像天生就属于梨园,却又不该只属于这小小梨园。

红府的人都遣散了,留下的不肯走的,唯一年过半百的老管家。二月红最终没有答应他,只是在回首红叔落寞的背影时,莫名心酸红了眼眶,终是轻声道了句“再见……”

红叔的身影没有停下,或许他没有听到,也或许他听到了,只是没有回头。

红府的下人都遣散了,二月红亲自下厨煮了一锅面,盛了一碗放在丫头的灵位前,上香之后,端着一壶温酒去了后院。

温酒滑过喉咙,炙热煎熬着内心的情绪,夜深人静,他终于拆开那封信,纵然早知结果,却仍抱有希望。

信中,寥寥几字:

冬天没食,麻雀归林了。

二月红一笑,麻雀归林了,找不到了……

张启山失踪了……

二月红又咽下一口温酒,一颗温泪滑过,落在领口红色的海棠花之上,晕染出血一样的暗色。

时隔三月,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长沙大火。

那段曾经繁华的历史在大火里焚化为一缕青烟,那片承载繁华的盎然大地如今千疮百孔,焦土之上多少亡魂徘徊悲泪滴落,多少生人流连哀歌恸天。

长沙终究没守住,而他也终究没有回头地远走在时光的小道上。

文夕大火之后,二月红只身一人北上,在北平与解九爷会面,利用解九爷的人脉开始调查张启山的行踪,二月红一直持有希望,然而这样的希望在不久后被粉碎......

那天阴雨绵绵,解家小厮领来了一个着军服的年轻人“二爷。”

“张日山?!”二月红惊得一下站起来,往他身后望去,却不见那一抹军绿,于是心一沉,又坐了回去。

“二爷,按照军纪,这个应该交付予你......”暗红色的小木盒里侧着放了厚厚一叠信封,靠前面的已经老旧泛黄,最后面的一封还崭新。

“这是......”二月红拿起最旧的一封,封面上赫然写着二月红亲启,深蓝的钢笔字迹边缘微微泛黄,飘逸洒脱的字迹隐隐透出千军万马之势,是张启山的笔记,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双握枪使剑的手曾经执毛笔为他抄过戏本,为他一人亲自写过请帖......

“军营里的规矩,战前必须写遗书......”张日山声音低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知所措。

二月红木然,望着院里初开的梨花,想起那年杜鹃花下,海棠花海,心口一痛跌坐在梨木椅上,手里紧紧抓着那个盒子,眼中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二月红木讷地挥挥手浑浑噩噩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听不清张日山在身后说了什么,大概是保重再见云云的,只记得自己窝在房间的角落一封一封地读完了那些遗书,或许哭了,然后当他再清醒过来是时看着手边散落的信纸,又按照原来的折痕和日期一封封地放回信封,放进木盒。小木盒被他藏起来了,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一样。

他再从屋子里出来时,张日山已经走了。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错过了:

“二爷,珍重,佛爷有句话我替他带到了:甚是想念,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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